盛年之六成的琴魔,理由未免太过单薄。
莫殊色的人品,那是沐云色拍胸脯保证的,风云峡一脉师徒情深,耿照亲眼所见,决计不能是姑射安排的暗桩,只能认为是在炮制刀尸的过程中,莫三侠惨遭洗脑,以致失了心神,才会做出如此出人意表的举动。
在青苎村妖刀冢受到重伤的鹿彦清,本就不能突然痊愈、行动如常,还拥有一身足以和琴魔魏无音相斗的神奇武功。那躺在担架上,全身裹满绷带的天门骄子,不知何时已被人悄悄调了包,换作伺机而动的阴谋家。
以那人的武功,要杀死昏迷不醒的横疏影,不比捏死一只蝼蚁困难,然而从体势上看来,黑衣人非但未带杀气,甚至连提运内劲的征兆也无,四肢肩背的余势似是刚刚将女郎放下,旋即发现了自窗1侵入房中的耿照。
当日,在湖阳城郊灵官残殿,四家同诛妖刀之际,耿照与染红霞皆未能亲与,染红霞是在映月巨舰与许缁衣会合1,才由师姊及其他门人口中听得,自行拼凑而出。两人在三奇谷内左右无事,无话不聊,耿照这才得知梗概。
他摇了摇脑袋,把手一挥,移自栖凤阁的黑衣古木鸢影像旋即消失,场景单纯地返回烽火台附近。虚境意象的优点,就是巨细靡遗地留存感官之所得,哪怕当时毫无意识、并未留心的部分,只消曾摄入耳目,在虚境中即可完整呈现。
他是“姑射”的指挥者,统领五名神通广大的复仇之鬼,不仅有鬼雀、刀尸这样神奥难解的工具能使,手下更有鬼先生、祭血魔君等能人,连不通武艺,无法亲自上阵的横疏影,都在七大派中身居高位,掌握实权……麾下这般阵容,统帅何须直薄前线,以身犯险?
耿照站在峪崖边上,看着古木鸢乔装的“鹿彦清”与染红霞相斗、将之击倒,然后与一团虚影过招——那自是耿照。自己瞧不见自己,无法于虚境中复制也是理所当然——又轻轻巧巧将他点倒在地,转过身去,一步、两步……双足交错,兰锋一挺,飞也似刺向盘坐调息的魏无音!
耿照不会用“温厚”来形容如山岩般冷峻的黑衣怪客,但比起在城北小院、三奇谷外所遇的另一名蒙面人,古木鸢的气机无疑更加外放,但那也只是相较于武功奇高的那人罢了;与其说是修为上的差距,使之内敛不及,倒不如古木鸢根本无意收敛,感觉起来似乎是个磊落之人,不屑遮掩。
周遭一片荒林,正是当日红螺略烽火台附近,身穿红衣、身段婀娜的染红霞手持赤眼,与浑身缠着绷带、以兰锋阔剑为兵的“鹿彦清”斗得正紧,绯红色的弯刀刃上不住窜出粉樱色烟气,沁得染红霞颈面胀红,香汗淋漓,腋窝胸口等处湿衣贴肉,玉肌隐约浮露,乳廓、腰胁的曲线毕露,比赤身裸体更要引人遐思。
过往要重历这样的情境,需要极度专注、遁入空明,实际上能维持的时间,并没有长到像在书库中翻阅卷宗那样,且回到现实后,精神上的疲惫往往数倍、乃至十倍于肉体,似乎调阅心识与在虚境中以“思见身中”练武,不是同样一回事,前者纯是耗费,而无积累,故耿照宁可在虚境中修习外门功夫,却极罕用于査阅感官记忆。
姑射无论在三乘论法,抑或七玄合并上,都展现出布局精密的惯性,认眞说起来,论法大会唯一的失误,便是横里杀出了祭血魔君,让原本颇受佛子节制的流民彻底失控,逼得慕容开杀;而正在进行的七玄大会里,捣乱的角色又换成了狼首聂冥途……灵官残殿一役,是否也存有这样的“意外”,才教古木鸢阴沟里翻船,差点惨绝于身受无解之招的“琴魔”魏无音?
一霎静止。
耿照走到缠满绷带的高减肥形之后,微踮起足尖,就着古木鸢剑锋所向,以及俯颈抬臂、身形掠出的角度望去,赫然发现远处的密林间,露出